見色不淫   桃花化為財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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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梁太太率性不客氣的直接問老肅,何以對她若即老離?是否他喜歡夏太太不喜歡她?是否因為周太太對他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老蕭一時答不出話來。逼不得已,只好把從前算命天一星說的話說出來塞責了。他對梁太太說,因為去年梁公請客時,算命先生天一星,也就是前兩年預言梁公會東山再起的人,說他今年有桃花運,但這桃花運是有危險的,有凶禍所以他不敢嘗試。但這話不能使梁太太相信,他認為這只是搪塞的話,一個男人不會因為相信命運的話而拒絕女色的。於是梁太太就要求老蕭一道去算命,看看是否這樣說。老蕭當然不能不答應,就說要到天一星那裹去。
    然而,梁太太卻另有意見;她說天一星未必可靠,同時,他既然替老蕭看過了,當然要和從前的說一樣。她主張到霞飛路張熒堂那裹去,因為,張熒堂是一個瞎子她認為瞎子比開眼的好,他是鐵口直言的。
    於是老蕭只好陪梁太太到張熒堂那裹去。老蕭把畤辰八字交給梁太太,他自己預備不開口,只是聽,梁太太把老蕭的生辰報了之後,張熒堂就問:「小姐,這位先生他個人在這裹嗎?他是你的什麼人?」
    梁太太看一看老蕭,笑一笑,她好像很得意地表示她之所以選擇張熒堂,就因為他瞎子看不見人,他的推斷命理就不至有何顧忌了。於是她就隨口依她早就預備好了的答:「他個人不在這一裹;出門做生意去了。他是我的哥哥,想今年娶嫂嫂,看是否合宜。」
    張熒堂屈指在點算,仰起頭來微笑地說:「不對的,令兄已經有了嫂嫂,而且有了兩個兒子,今年不會娶親的,你不要騙我。」他再堅定地說:「他既是上海人,今年並沒有驛馬,不會出門的。同時,他這個命也不是做生意的命,而是做官的命,目前官雖然不大,但他的權力卻是很大的。他的情形如果像你所說的,那末他的八字就沒有錯,我就可以再說下去,否則就是八字錯了。」
    此時老蕭和梁太太相對一笑。梁太太笑笑地表示承認張熒堂的論斷,說:「先生,你說的沒有錯,請你再說下去。」
    「小姐,你用不着騙我的,我也無法騙你的,你來為的是替令兄看今年流年的運氣,現在已經五月了,本年的事已經發生了不少,我只能就命理論斷,說對了並沒有什麼希奇,說不對才算希奇。現在讓我先把過去五個月的情形說一說,如果說對了,那末以後的七個月也會對的。」張熒堂特別問一句:「小姐,你真的是他的妹妹而不是他的太太嗎?他的太太也在這裹嗎?」
    「我是他妹妹,我的嫂嫂不在這裹,」梁太太說:「有什麼話請你隨便說,你只是照命理說的,是好說好,是壞說壞,沒有什麼關係的。」
    於是張熒堂說:「令兄幾個月來正在走桃花運,看他的八字,顯有拓合和爭奪之象,似乎有兩個以上的女人向他爭奪不過,截至目前,他還是徘徊兩美之間未有所抉擇。此事希望不要讓你的嫂子知道,知道了,也要勸她不要加以干涉,反而有利,讓他良心良知發現,可能脫離這桃花的劫煞的。因為走桃花運的人,心志難免糊塗,家花不比野花香,太太一干涉,反而把他迫上梁山了。」
    「那麼,據你看,他是可能脫離這桃花運嗎?如果不能的話會怎樣呢?」梁太太問:「如果他能逃過這美人關,又有什麼好呢?那兩三個女人之中,是否都不會達到她們的目的呢?她們對他也有什麼不利的呢?」
    張熒堂說:「今年是令兄交運脫運的流年,所以今年是難免有重要事情發生的,現在他碰到了妒合爭奪的桃花,就是不利的現象,如果不慎,便有劫煞;如果能避去這劫煞,這桃花就會轉化為財運的。」他又屈指扣算一下,說:「由昨天起,四十五天之內,將是他的重要關頭,若能保持現狀,不因女人之事損德,那就會有飛來的財運;如果有缺德之事,也就是見色思淫之類,那就有飛來橫禍的,希望你想法告訴令兄,無論如何要渡過這四十五天。」
    老蕭聽了就對梁太太看看,眼色的表情是向她請求原諒,讓他維持現狀樂而不淫,看看四十五天之內有何好的變化。梁太太看見張熒堂說得這樣確定,時間也在目前的月半之內,也就無話可說了。
    事也奇怪,就因為梁太太自己聽了張熒堂的話受了感動,就決心把老蕭放棄,讓他免於不利之事而且又有財運好走,便主動地把算命的事告訴了夏太太和周太太,說是大家既是好朋友,也都對老蕭好感,就當讓他走好運。
    因為此事原是三個女人成為鼎立之勢,各人有各人的辦法,也有各人的顧忌,現在既然梁太太肯把此事說破了,夏太太和周太太當然沒有話說,因為此事原不能說破,現在既經說破,大家就無所謂了,男人她們並不是沒有見過的,何必一定要老蕭呢。於是大家就決定不再與老蕭來往了,老蕭也乘此機會從此不再和她們混在一起了。說也奇怪,此事還沒有一個月,老梁和老夏、老周三人在南京接到有人的告密信,說老蕭和三位姨太太有說不清白的事,老梁本是一個風流人物,從前在北洋政府時代,姨太太偷人乃極平常之事,只要不把醜事鬧出去,原無所謂的。但老夏和老週二人都不然,他倆決定對付老蕭。
    過幾天老梁回到上海,所目見和根據公館裹的用人報告,老蕭已不到公館了,和姨太太並無什麼不清白的事。有一天他見到老蕭,就問老蕭何以不常到公館去?老蕭也直說:「人言可畏,我要避嫌。」
    老梁說:「只要我相信你,何必避嫌?人言何必畏?」他說:「我記住去年天一星算命的話,我今年又有桃花運,而且是有不利的劫煞的,所以就是梁公肯相信我,也不能擋得住劫煞,因為這是災禍,是旦夕難保的天災人禍,誰也不能保證的。」
    這話卻把老梁提醒了,因為在南京時老夏和老周會對他說過此事,而且當時他們兩人曾說過,老梁度量大,不想對付老蕭,而他兩位決定對付老蕭的。於是他當夜電話約夏、周二位見面,問他對老蕭之事有沒有什麼決定。他們二人說已經決定了,是買了一個法租界裹的流氓,預備紿老蕭吃吃苦頭,意思是要打傷他的身體,如毀容之類,最少也要使他進醫院半年。
    老梁立即要夏、周二人把此事暫押後兩三星期,等他查明白了再行不遲,如果確有此事的話,乾脆就把他幹掉算了,何必拖坭帶水呢。夏、周二人當然要接納老梁就話,通知兇手暫緩兩三星期之後,等通知再決定。
    過兩天一個晚上,老梁就和姨太太談起夏太太和周太太為人之事。三句話說完,老梁有意的說到老蕭身上來。老梁說,夏先生和周先生為了不放心他倆的太太年輕美貌,曾派有密探時常暗中看守他們的家;根據報告,老蕭和兩位太太過從甚密,似有曖昧之事,所以他們兩位要想法對付老蕭,就問姨太太,他們之間,到底有無可疑之處?梁太太一聽見夏、周兩位要對付老蕭,她知道所謂對付是很嚴重的事,即上海流氓所謂「白的進去,紅的出來,」就是要暗殺的,於是她就對老梁說:「如果夏先生和周先生要對付蕭科長的話,那末真是冤枉的事了,而算命的話也不靈的了,做好人也沒有用了。」
    這話當然引起老梁的注意,在追問之下,才明白老蕭確然因怕有桃花運劫煞而不敢和她們三位姨太太往來的。老梁既然明白了這事,但因這話乃由自己的姨太太而來,當然不能使夏、周二位相信,暫也不告訴他們二位。
    過幾天老梁對老蕭說,想把他再調南京去任科長。老蕭毫無考慮就答應了。接著老蕭連上海的家也一起般到南京去了。因為南京那裹的科長此不上上海特別巿科長的肥缺的,老蕭竟然決心連家都帶走,可以證明他確然是怕走桃花運的。老梁此時才把老蕭和三位姨太太之間的真相告知夏、周二人,不久他們一再細查,也明白了實情。
    老蕭調任南京僅僅一個月,老梁把他介紹給江蘇省長高冠吾,立即發表他為江蘇省武進縣縣長。老蕭的桃花蓮化為財運竟然就是這樣間接的轉變,真是妙不可言了。事後老梁和夏、周二人談起此事,也驚嘆不已。因為如果當時老蕭不調去南京的話,最少他要身受兩刀,臥床半年的。
    至於杜某和陳太太發生曖昧之後,朝夕如漆如膠,毫無忌憚。當然不久傳到老陳的耳朵。老陳因為去年既有黑巿夫人捲逃,現在又發生此事,心中特別不願。那時他榮任浙江省政府的財政廳長,為著安全,身邊有保鏢三人,保鏢都是上海黑社會的幫中人物,素有義氣之舉的,他們也不徵老陳的同意,商議對付杜某。當時上海的地下特務活動還是很活躍,暗殺之事時常發生。
    於是三位保鏢就決定利用抗戰的地下活動,來對付杜某。但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因杜某的地位運不夠作為特務暗殺的目標;二因暗殺不慎,反而弄巧拙,於是他們就想一種辦法,利用一次南京偽政府和上海特別巿政府新貴們在北四川路一家名叫「壽」館的口本料店宴會時候,因為老杜那天也在那裹招待客人,在席散之前,他和幾個巿政府科長階級的人員,在壽館日本菜館門前準備送客之時,他們事前叫一人突然出現老杜身邊,拋了一個假的手榴彈,這兩個保鏢這時就同那人開槍,實際他們不是向那人射擊,而是向老杜射搫,老杜就應聲倒地了。
    事後他們報告說,當時發珇三個兇手,一個拋手榴彈作掩護,兩個向他們開槍,他們也還鎗,老杜就在這紛亂之中擊中太陽穴立地斃了的。因為是在夜裹,赴宴的人都是中國人沒有日個人,被打死的又只是一個科長,人就都以為那三個兇手原是守在那裹等待席散行事的,當時剛好杜科長由裹面出來,可能被他們看錯了而作為替死鬼的。於是這班新貴們,不特不去研究老杜的死因,而且還以為他作了替死鬼是他們的福氣了。
    那天晚上在壽錧裹宴會的,老梁,老夏,老周和老陳四人也都在場。各人有驚無險之後就相率驅車到梁公館去談談。而夏太太和陳太太這幾個名妓出身的姨太太也都先後起到梁公館來秋慰問她們的老爺來了。
    這幾位漢奸新貴聽取他們的保鏢把在埸所見的情形報告之後,在此生死關頭過了之後,接著又是他們所喜歡談論的命運問題。
    頭一個提到老杜今天死於非命的事,就是老梁。老梁說:「去年天一星命相曾說過小杜今年有危險,若能避過桃花運,那就會化為財運的,為什麼我們還沒有聽見他有什麼桃色新聞,而會有此事呢?」
    此時大家都沒有話說,而陳太太坐在角落裹特別裝做鎮靜的樣子。倒是老陳開口說:「他到底有沒有桃花運我們也不知道,明桃花倒不要緊。老是暗桃花,那就真正作孽的,這事只有小杜自己明白了,」
    關於小杜和老陳的姨太太不三不四的事,不特老陳自己知道,就是老夏老周也微有所聞的,所以他們聽了老陳這話,也就表示同意,說是算命天一星說的話,明的事既然應驗,那暗的事就恐怕也一定是有的,不會無的。
    接著他們很快地又談到老蕭身上去。「倒是老蕭好,他肯聽算命先生的話,」老周說:「既然相信命運就應當相信得澈底,不應該有的信有的不信,好的就信,不好的又不信。」
   「所以我說小杜一定有作孽的事,我們只看小蕭的事情很具明顯,他能逃過了桃花運,果然就化為財運了,不知小杜必定死於桃花劫裹的。」老夏也這樣說,據天一星後來又有一次對我說,「蕭縣長將來還會有更好的財運,那是真正的財運而不是官運。」老梁說:「據說他的官運只到了縣長為止,不能再高昇為簡任官了,但他的財運卻是很大,將來會成巨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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